第一章 方言（1/2）

永历35年，长安城。

青色的石板路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。雨后，悠久老旧的石桥上，陆续有举着油纸伞的过客匆匆行走，石梯上溅起了一朵朵小水花。

街道两旁的小贩推着木板车，在柳树旁大声吆喝着。

此时，一位身穿银白色飞鱼服，腰配绣春刀的高大年轻人，徐徐骑着白马来到了一处卖糖葫芦的摊子前。

“李四，来一串糖葫芦。”

冰冷的的声音从年轻人口中传出，不带一丝情感。

“好勒，每次百户大人都是这个点过来，我早就算准了时间，给您预留了一串最甜最大的糖葫芦。”

糖葫芦小贩李四从板车底下，献宝似的掏出了一串明显大了一圈的糖葫芦。谦卑的将红彤彤的糖葫芦，双手递给骑在白马上的年轻百户。

“那就多谢了。”

年轻人那张原本还算有些书生气的脸上，朝他露出了一个阴冷、可怖的“和善”笑脸。

“百户大人不用……”小贩李四脸上带着掐媚笑容抬头与之对上视线，刚想奉承几句就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，那神情仿佛撞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，变得极其不自然。

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，他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，身体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。

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背着光，埋在阴影下，将他笼罩。年轻百户原本灰暗、孤冷的眼珠此时散发着绿油油的光，目光仿佛要择人而噬。

高挺的鹰钩鼻为它更添了几分阴翳，没有血色的苍白薄唇紧紧抿在一起，勾勒出一个夸张的弧度。

李四张了张嘴，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，却发现面前的年轻人已经骑着白马，朝着远方离去。

‘虽然我知道百户大人不坏，但是他的脸色真是越来越可怕了，就跟义庄的死人脸一样让人看的心中发毛，真不愧在长安拥有着小儿止啼名声的存在……’

小贩李四被惊的心里直犯嘀咕，额角不自觉的渗着冷汗。

他回到摊位，平复了心情。

不一会，就对着来来往往的客人，迎上了灿烂似菊花般的笑脸，口中还在大声吆喝道，“卖糖葫芦嘞，糖葫芦，又甜又脆的糖葫芦哟～”

……

方言坐在马上，视线偏移转向那串糖葫芦，猛地一口咬下了三个糖球，口齿咬合间，山楂表皮熬成的糖浆在口中炸裂。感受到身下略微的颠簸，他的思绪有些发散。

十年了……

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擦着腰间的刀柄。海量的记忆在他大脑中涌现，犹如走马观花般快速流动着。

方言，字书远，大周王朝长安城镇鬼司的一名正六品百户。月俸五两银子十石米，无父无母。

这是他现在的身份，本名姓甚名谁并不知晓，十年之前的记忆也近无。

全靠九年前老张头将他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，才得以苟活于世。但还不如死了痛快，因为……他没有心！

人无心，可能活否？

想到这里，方言又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糖葫芦。本该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在他口中却无什么滋味。

“百户大人，您的酒。”

方言骑着白马停在了一家酒肆前，接过了店小二双手恭敬递上的女儿红，不顾周围路人畏惧的目光，扬鞭策马离去。

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？方言俯低身子压在马背上，努力的过筛着脑中散乱的无用记忆。雨滴顺着春风拍打在他的脸上，他很快就想起了九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。

那晚雷电轰鸣，狂风大作。

还是个总旗的老张头带着一队人马，奉命去剿长安城外，一处鹰头山的八首鬼王。

在付出伤亡惨重代价之后，老张头终于打杀为祸四方的八首鬼王。并在它尸骨累累的洞窟之中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方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