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9上 独酌买醉遥想当年 一夜长行虚实俯仰(4/4)
地方、同样的姿势、同样的麻醉……问天今晚谁来接他呢?钟理想起了晓星,无法不想起她。那一晚,他酒后醉倒在这里,老陶打电话找晓星,晓星来了。朦胧中,钟理记得晓星在这里走来走去、走来走去,后来他听她轻轻啜泣——钟理分不清虚实,因为他常见她哭、常想着她哭也常梦到她哭。
他分不清他酒后幻想着晓星在轻轻啜泣,还是真有此事,还是记忆错乱裁剪拼凑,还是酒中梦梦中又梦……反正,他躺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,晓星在他身边轻轻啜泣的这一幕,钟理常常在脑海中浮现。时间久了,回忆、幻想、梦境如浆糊一般搅成一疙瘩。
该死,他竟然这么这么想念晓星,想得揪心,想得难受,想得呜呜大哭起来。
晚上加班回家路过的人看他如此,斜着身子从他身边走过。人们对非常之人总怀着非常之揣测。他不过是个中年酒鬼,见着的人立刻给他附加上了犯罪、神经病、恐·怖·分子等等狰狞的头衔。可笑世人胆小如鼠,见可怕的当他是豺狼,见富贵的认他是皇帝,见贫穷的当他是毒蛇。
他特别特别想女儿梅梅,他对不起儿子和父亲,他误了妻子晓星……此刻的他配不上曾经的美好。一斤的泪成了一斤的悔。不不不,人生本是一盘烂棋,烂棋有何可悲?他想成为阿q,终究不是阿q。他无法用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糊弄自己。
他否定了整个世界,却在否定中否定地大哭。
腹内翻倒,猛然间哦呜——啊呜——一滩腐朽从钟理污浊的嘴里流出。几分钟以后,他松了口气,盖着天枕着地,呼噜睡去。
凌晨两点半,酒鬼醒了。绕开污浊,缓缓起身。风推着他漫无目的地行走,满城的灯光为他做牵引,摆动的影子为他解闷逗乐。这一夜好比这一生,夜里此刻的他正是命里此时的他。
不知走了多久,越走越清醒,越走越精神。无目的的他来到了晓星打工的那家麻辣烫门口。窦冬青在灯光中正清理厨具,孔平弯着腰打扫卫生。明知晓星此刻不在,他还是来了,只有她不在他才敢来。钟理在街角蹲了许久,怕被发现,转身离开。
凌晨的空气特别好,他双手插兜,一身清凉。步行了两个小时,钟理到了一条满是鸟叫的地方。他想起了小时候,小时候的乌鸦叫、小柴门、老式锁、土院子、泡桐树、他母亲、他大(父亲)……在沉甸久远的回忆中,他双眼朦胧地在昏暗里凝视父亲的背影。没错,昨晚被他掀倒的老人。
父亲提着扫帚朝南扫,他在北边,距离父亲十五米的一棵树后面。他盯着他,紧紧地盯着他。刹那泪目。他大老了。无情地老了。老得失去了一切。
钟理羞惭至极,怕被发现,又离开了。
这次,他去了服装店——晓星上白班的那家服装店。等到了七点,还是没有等来晓星。早起上班的人如洪流一般,他顶不住洪流,在大军中低头逆行,仓皇离开。一到家倒头便睡,直睡到了午后三点。平凡的一天——钟理平凡的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