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(1/2)
午后,风又猛起来,六姐带着孩子睡去了,姜妈先教给了流连锁边,看着她笨手笨脚的缝着,也不多说什么,手里只管忙着。刘妈看不下去了,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只鞋底,说:“你先学着纳底子,等手上有准头儿了再学缝别的。”
姜妈看着那底子,眼神闪烁不定,刘妈的脸定定的,似乎什么都没看见,叮嘱流连:“用这个先练练手,反正那个老三也穿不出个好来。”见刘妈这个样子,姜妈倒不好意思了,便跟刘妈闲聊:“听说吕家那孩子还发烧呢,不知道好点儿没有?”
刘妈说:“老爷回来说好多了,能下炕了,也能吃饭了,家里还不让出屋门呢。”姜妈叹了一声可怜,刘妈也叹了一声可怜,屋里陷入寂静。
忽然,大门外一阵喧嚣,刘妈和姜妈诧异地对望一眼,忙下了炕,刘妈扭脸对流连说:“你好好在屋里呆着,别出来!”
流连对刘妈的郑重其事觉得奇怪,忙点头应是。很快外面传来了刘妈高声大嗓的叫骂,姜妈的声音低些,也象在叫骂一般,流连纳闷儿,侧着耳朵听,隔了一重院子,并不能听清在叫骂什么,索性溜出去,蹑手蹑脚躲在大门后偷听。
外面一个歇斯底里的的女声在叫骂,刘妈虽不甘示弱与之对骂,再加上姜妈做帮手,居然不敌那个女声。流连正想把头伸出去看个究竟,却不料被人揪着耳朵扯回了内院,揪她的竟是钱学文,她不由恼火,钱学文正色道:“去后院陪着你姐姐,前边没你的事!别乱跑!”
“姐夫,外面是谁呀?”
钱学文没说话只叹了口气。
外面是杨寡妇。儿子成了一截焦炭,这让杨寡妇几乎发疯,昨天本家的妇人窝盘住她,连门都没能出,今天儿子就要下葬了,再不做点儿什么,儿子就要白死了,她一定要为儿子讨个公道。至于这个公道为什么要从柳叶儿身上讨,就连杨寡妇自己只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霍家一向爱重柳叶儿,几个伙计学徒自然爱屋及乌,更何况这个女孩儿一向乖巧,外院的人其实也是从心里爱护这个女孩儿的。杨寡妇气势汹汹来者不善,口口声声让柳叶儿去拜祭大牛,没人肯信她的鬼话,自然要拦阻她的,双方吵成一团。镇子本就不大,公鸡打架都要围观品评一番的人们怎能放过这么大一个热闹,人自然越聚越多,当另外两个遇难孩子的父母闻讯赶来时,正跟霍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杨寡妇转移了战场,她转向众人道:“谁不知道,她小小年纪,就克死了亲娘,又克死了奶奶和爷爷,她爹要不是因为她克父能死那么早?我的阿牛不过跟着她去摘了几片桑叶……谁跟她沾点边儿谁倒霉,我知道他霍家八字硬不怕克……”
柳家保和吕凤云的爹娘,都呆了,脑子里嗡嗡响,杨寡妇的话别人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他们听进心里去了。古人迷信,对于被雷劈的人一般认为是做了孽的恶人,倘若是这个女孩子妨得,又可以另当别论了。
流连哪知道才来了这个世界三天,连大门也没出过,就犯了这样大一桩罪!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,她绝不会认为自己的人生将如清水一般。刘妈的分辩苍白无力,怎么听都象是推脱。杨寡妇开始煽动众人,要霍家交出流连,现场乱成一团,霍老头儿再不能气定神闲了,暗骂杨寡妇可恶,刚要开口安抚激动的人群,杨寡妇哪肯容他开口,要说口齿伶俐耍刁撒泼,霍老头远不是杨寡妇的对手,更何况男不与女斗,杨寡妇是惯会恃弱凌强的,这两年杨寡妇开了个茶水摊养家糊口,那口齿越发地利害了。刘妈虽与杨寡妇身份相当,怎奈刘妈骨子里是个君子,口齿又拙了些,怎么对付得了这个刁妇呢!
一个中年人背着一个孩子挤了进来,钱学文大喝一声,压平了喧嚣的声浪。中年人对背上的孩子说:“米良,你把那天的事儿说说,是谁叫得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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