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7章 回家(四)(2/3)
我的童年记忆是灰色的,能想起来的都是印象深刻、还很难受的往事。
记得和家属院孩子玩的时候,那些孩子都是工业户人家的,家里条件好,他们玩推铁圈的时候我只能在一边看着,因为我没有。还有一次他们玩打片甲,就是用纸叠的那个,我也没有,回家就闹着要,说要片甲。母亲不知道片甲是什么东西,就问我是什么东西?我说就是用纸叠的,可以放在地上扇的那种,谁把对方的片甲扇翻了就算赢,可以把对方的片甲装进自己的口袋。我说了半天母亲也没听明白,父亲听明白了。父亲看看五姐的课本,五姐赶紧把课本压在自己身下,怕父亲拿她的课本给我叠片甲。父亲又看看自己手里读的古书,也是不舍得。最后没办法拿家里的洋灰纸(水泥袋子)给我叠了几个片甲。拿着父亲叠的片甲心里很高兴,心说我也有片甲了,于是在屋里的地上扇起来,玩的不亦乐乎。
那时候在我的家里纸都是很贵的。
说这话很多人都不会相信。在念小学头四年的时候,我的作业本都是母亲用给父亲烧祭祀时村里人拿的烧纸钉成的。那种烧纸土黄色,上面不平,还有硬梗儿子,很不好在上面写字。碰到梗子的时候就得把梗子那块丢下,从下一行重新写。
说实话那时候家里就连我和五姐上学买本子的钱都没有。
每到星期日五姐领着我到矿山医院的垃圾堆捡垃圾,从里面扒拉出那些青霉素、红霉素的小玻璃瓶,扒拉一上午,几乎把整个垃圾堆掀个遍也就能捡一筐小瓶,然后拿到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点卖掉,能卖两毛钱,五姐和我会拿这个钱买本子。
那时候的小楷本、田字格是七分钱一个,橡皮两分钱一块,铅笔两分钱一支。
家里没钱,我和五姐我俩艰苦奋斗自力更生。
我七岁开始要上学的时候,正好赶上我家动迁搬家。
在搬到西山新家的第一个秋天,那天下着小雨,父亲去世了。
父亲去世的那天是星期天。
头两天父亲就开始有点严重,躺在炕上不能动弹,肚子胀得老大,很吓人。头发全部灰白,眼睛无光。那时年幼的我不敢看父亲,有些害怕。
那两天家里的人多起来,姑姑、叔叔都在我家,大姐也回来,大姐、二姐还会偷偷地抹眼泪,看到她们抹眼泪我就想哭。
家族里的哥哥们来了,来了之后不回家,轮流的守在父亲身边。
终于在那天深夜,父亲不行了。
叔叔把我拉到父亲跟前。我看着父亲,父亲的脸色灰白中透出带血丝的红润,失去光芒的眼睛也有了些许的神采。父亲看着我,缓缓的伸出手,想摸我,可是手伸到半道儿又无力的垂下了,然后就是急促的呼吸、喘气。
我呆呆的看着父亲,看着满头灰白头发的父亲在那艰难的难受着,紧接着父亲一口血吐出
阴阳先生喊“老先生走了——”
大姐、二姐、三姐、四姐、五姐,撕心裂肺的哭起来,那可以撕碎人心的哭声现在还在耳边回荡着
说实话,写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
我不知道恐惧,也不知道什么,听到姐姐们的哭声就觉得自己嗓子眼好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,憋得难受。想哭,却没有一滴眼泪,发不出声说不出话。
那时候就想喊,却没有一丁点的声音。
我看着人们把父亲抬下地,抬到外屋。
我看到母亲身子颤抖着,眼泪流在脸上,没有声音
我爬到母亲身边,母亲把我搂进怀里
我的家,在那一刻充满了悲伤。
之后我就像木偶一样被阴阳先生领着,做一个孝子应该做的事。
给父亲指路,磕头,给过来的亲戚们磕头,给村里过来的所有人磕头。
然后是给父亲装棺入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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